【靖苏】苏之身,可暖琰
梅长苏篇,一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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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殊第一次见到萧景琰的时候只有五岁,在他家后院里,唇红齿白的林家小少爷看到了一个穿得不错长得也不错的不速之客。
梅长苏第一次见到萧景琰的时候已经二十九岁了,在宫里长长的走廊上,几近而立的江左盟主看到了长身玉立满面怒气的靖王殿下。
冷了十二年的身子,在那一瞬间暖了起来。
“苏某一介布衣,靖王殿下不识得也是正常。”
梅长苏面淡如水地说出这句话,内心却早已翻腾如沸。
几日后,在雪庐,麒麟才子向自己择定的主君立下了誓言,“我想选你,靖王殿下。”
在此后夺嫡的漫长岁月里,只要萧景琰在身边的日子,梅长苏的身子就没再凉过。
晏大夫越来越好看的脸色,和越来越少的唠叨,让整个苏宅的人都欣喜雀跃起来。
这日夜间,苏宅密道的铃铛声又响了起来。梅长苏刚想起身就被晏大夫训斥了。
“干什么!着什么急啊!躺好了,让黎纲去开门。”
“你,把手伸出来,我再诊诊。”
“黎纲你快去,别让靖王殿下久等了。”梅长苏迅速地吩咐下去,然后一脸讨好地看着晏大夫,“不是刚诊了脉喝了药么。”
“景琰如今是我侍奉的主君,哪有主君来了,谋士还躺着的道理。”
“晏大夫,您说是不是?”
“呵呵,你侍不侍奉他,怎么侍奉他,那是你俩的事,跟我老头子有什么关系?我说再诊一遍,那就要再诊一遍。”
“好好好,”梅长苏十分无奈地顺从了这个执拗的大夫,听话地伸出手来,嘟囔道,“怎么侍奉这个词,到了您嘴里就跟变了一个味似的。”
“宗主,靖王殿下到了!”
黎纲大嗓门地一声喊,苏宅所有人都听到了。
甄平拉着飞流,脸上挤出一个微笑,“飞流啊,跟我出去玩玩吧,不要打扰宗主和靖王殿下商量事情。”
“不,以前,可以。”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听话啊听话。”
“不!”飞流愤怒地甩开甄平的手,“苏哥哥。”
“飞流,真的,相信我,”甄平一把抱住想脱身的少年,“这是晏大夫吩咐的,一定要听话啊!”
“恩?好吧。”飞流想了想那个老爷爷发火的样子,然后委委屈屈地答应了。
这厢甄平把飞流处理好了,那边屋里梅长苏在晏大夫的允许下起身相迎萧景琰。
“苏先生身子有恙?”
“苏某无事,只是例行诊脉而已。”
“殿下前来所谓何事?”
“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来跟先生说一下近日朝堂上的情况。”
梅长苏引着他回到外间,两人相对而坐。桌子上烛火跳动,明明灭灭,萧景琰的影子就在摆动的火光中深深刻在苏宅的地上,刻在梅长苏原本安静的心上,一种曾经习以为常的暖流划过,自左心房始,于右心房止,流过他冰冷了十二年之久的身躯。
恍惚间,他仿佛回到了那段张扬的峥嵘岁月,薄甲银袍的赤焰军少帅,身侧总站着红衣如火的靖王萧景琰。
那个时候的林殊,身子就像是一个小火炉,永远热烈,永远明亮。
而现在的梅长苏呢?
他嘴角不禁勾起一丝悲凉的弧度,他现在依旧喜欢穿着白色衣袍,可却无法再光明正大地与萧景琰并肩了。
梅长苏眼前突然一黑,而后便失去了知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模糊间,他只捕捉到了消失在内室拐角处的亲王衣角。
“黎纲,别在门口躲着了,快去给蔺晨那个臭小子传信,让他赶紧来金陵!”
梅长苏在晏大夫的大嗓门里又沉沉睡去。
一心沉浸在喜悦里的晏大夫没注意到梅长苏的动静,“甄平,去看看我的药熬好了没有,今晚再喂他喝一次药。”
如获大赦的甄平赶紧从濒临暴走边缘的少年高手身边撤走,“好好好,晏大夫我这就去。”
宝蓝色少年狠狠地瞪了甄平的背影一眼,但他也没打算追上去,反而是一转身,施展轻功朝着庭院里的空地飞去。
“飞流,飞流,飞流!”
“哎呦,我的小祖宗啊,你可别把这只鸽子给掐死了。”
“哼,坏人,不准来。”飞流撅了撅嘴,作势就要掐死那只可怜地还在扑棱翅膀的鸽子。
黎纲擦了擦额头的汗,“蔺少阁主这次是来干正事的,晏大夫会看着他的。”
“飞流,蔺晨这次来是为了治好你苏哥哥的,快把鸽子给黎纲。”
晏大夫站在走廊里,一脸慈祥地说道。
“恩?治好,苏哥哥。”飞流歪着头仔细念了念这几个字,一点头,“好,给你。”
他把鸽子塞回黎纲手里,一脸喜意地说道,“苏哥哥,要好了!”
黎纲看了看晏大夫脸上自信的表情,一咬牙,对着飞流说,“对,宗主的病就快好了。”
他拿着鸽子回了屋,写完信后就把这只载着苏宅希望的鸽子放飞了。
第二日清晨,梅长苏缓缓醒来,整个身体是自梅岭以来从未有过的温暖,他下意识地环视屋子一周,并未看见萧景琰的身影,待反应过来,他不禁暗笑自己。
景琰如今是七珠亲王了,怎会守在自己这里而不去上朝呢?自己是有些妄想了。
“醒了。”
梅长苏还没从淡淡的失落中脱离出来,晏大夫的身影就出现在他的眼前,他迅速调整好自己的状态,“辛苦晏大夫了。”
“晏大夫,昨晚是怎么了,我最近可是老老实实听你的话。”
“没怎么,你就是累着了。”晏大夫和颜悦色地说着,在梅长苏塌边坐了下来。
晏大夫破天荒地没有吼他,这让梅长苏心里有些打鼓。
“梅宗主,老夫有句话想问问您。”晏大夫一脸严肃正经。
“不知道您的命物是什么?”
一瞬间回忆如潮水般涌来,一幕幕一帧帧,最后定格在祁王哥哥大婚的那一夜。
“小殊,你的命物是什么啊?”
十七岁的萧景琰问了同晏大夫一样的问题。
那时他们二人躲出了宴席,在祁王府后院的假山上依偎而坐。
月色如水,清清冷冷地洒在相依的两人身上。
“啊?命物?那是什么东西?”十五岁的林殊一脸疑惑。
他的反问也让萧景琰迷惑了起来,“就是命物啊,晋阳姑姑没跟你说过么?”
“没有!你快跟我说说。”
“恩,就是你在抓周礼上抓到的东西,遇见你命定之人的时候,就会……那个,就会…发热。”
林殊没注意到萧景琰此时的吞吞吐吐,他满身心地投入到了两个发现上。
一个是,他的母亲竟然没把这么重要的事情跟他说过。
另一个就是,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萧景琰在自己身边的时候自己会觉得暖和,就像现在一般,明明是夜里,自己的身子却仍然温暖得一塌糊涂。
萧景琰有些隐瞒地解释完命物后,小心翼翼地观察起林殊的神情,他生怕林殊想起来两人第一次见面时,自己腰间那块会发光又会发热的白玉。
而林殊脸上全是发现了新事物的震惊,像是全然未曾想起五岁那年的初见般。
事实是那个时候的林殊确实早就忘记了那块白玉,十年以前的事情太过久远,当时新奇的玩意也就惦记三四天而已。
不过一会,待他回过神来,早已错过了萧景琰脸上失落的表情。
“我、我之前不知道,我母亲也没跟我说过,那个,景琰你的是什么啊?”
“我啊,我不告诉你。”
林殊心底一阵失落,如果景琰的命定之人是自己的话,自己早就知道了,看现在的样子,只怕他早就心有所属了。
那天他们俩人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回到了宴席,萧景琰喝得大醉酩酊,大有一醉方休的姿态,最后还是祁王派人将他送回了靖王府。
林殊站在祁王府门口,身后是张灯结彩、红绸飞扬的大喜,身前是载着自己命定之人哒哒前行的马车。
这世间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你的命定之人的良人不一定是你。
他深吸了一口气,朝着祁王殿下作了一揖,“林殊告辞了。”
几日后,一道赐婚的旨意从武英殿传出,靖王府门庭若市,金陵城里排得上号的人物都送了不轻的贺礼上门。
林府也不例外。
但去的人不是林殊。他一大早听到赐婚旨意后就跟着聂锋去了赤羽营,黄昏方归。
他回府后径直去到主屋跟晋阳长公主请了个安,想要离开时却被叫住了。
“小殊,今天你怎么没去祝贺景琰?”
“以后有的是时间,何必今天去凑这个热闹。”
“我还以为你跟景琰闹别扭了呢,自打那天你从祁王府回来后就闷闷不乐的,也没见景琰再来找过你。”
“他忙着求舅舅给他和他命定之人赐婚呢,哪有时间找我。”
“这位苏家小姐是景琰的命定之人?怎么没听他提起过啊。”
“若不是他命定之人,他娶她干嘛。对了,母亲,您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命物的事情?”
“你父亲没跟你说过么?我以为他跟你谈过呢。”晋阳长公主一脸讶异,而后露出了了然的表情。
“你没有命物,我跟你父亲也就没特意提醒过你。”
“你周岁的时候,什么东西都不抓,就坐在地上看着我和你父亲,我们俩一直催你呢,你就直接抱着膝盖在那儿打起盹来了。”
“我还跟你父亲说呢,咱们儿子这是要孤独终老啊,”晋阳轻笑一声,“不过,你也别在意,也不是所有人都会跟自己的命定之人在一起的。”
毕竟不是所有命物都那么幸运,两厢遇见时,可以一起发光,彼此温暖。
“恩,那儿子就不打扰了,先回屋了。”
母亲,您和父亲说的没错,您儿子确实要孤独终老了。
在无数个战场上的日日夜夜,赤焰少帅“小火炉”之名传遍了北境如霜如雪的大地,林殊现在才知道那是因为萧景琰在他身边。
雪夜薄甲逐敌千里的少年将军,身上穿着的是他的命定之人送给他的生辰礼物,那上面满是萧景琰的气息。
这成了林殊心底最深处也是最痛苦的秘密。
而如今有人妄图揭开这个秘密,已经结痂的伤疤再度血肉模糊之后,他还能不能承受得了这种疼痛。
“晏大夫此言何意?”梅长苏有些不自在地捏紧了衣角。
“我周岁礼时并无抓过什么东西,自然也就没有命物。”
晏大夫捋了捋胡子,“原来如此啊。”
“老夫倒是听过一个故事,说是有一家的小少爷在周岁礼上什么都没拿,自己在地上打起了滚,全家人都以为他是没有命定之人的,谁知,这位小少爷十二岁那年,有位夫人带了自家女儿来做客,这两人刚一见面,主屋的地面就发起了光,后来,只要这两人待在一起,这个主屋就暖烘烘的。”
“这个世界没有无命物之人,看来宗主周岁礼时抓的不是普通物件。”
“宗主怕也是一早就遇见了自己的命定之人吧。”
“晏大夫,这件事跟我的病没什么多大关系吧。”梅长苏有些生硬地回答道。
“宗主有没有觉得最近身子变暖了些?”
“额,是、是有一些。”
“所以,宗主是想让我继续猜呢,还是自己说。”
“看样子晏大夫应该猜的差不多了吧。”梅长苏很别扭地扭过了头。
“那老夫就直说了,宗主的命定之人是不是靖王殿下,而宗主的命物应该是身子的某个部分,手,还是胳膊?”
“是整个身子,所以在见到景琰时我浑身都会很暖和。”
几日后,蔺少阁主风尘仆仆地进入了金陵城。
几个时辰后,苏宅大门缓缓合上,苏宅的主人也陷入了沉睡。
待梅长苏再次醒来时,一切都没有什么变化,蔺晨依旧嬉皮笑脸爱逗弄飞流,黎纲甄平依旧把苏宅打理得井井有条,晏大夫还是唠唠叨叨喜欢研究医书。但一切仿佛又都改变了,他的身子变得暖和了许多,即使萧景琰不在他身边,晏大夫脸上的笑容多了起来,黎纲甄平也不再天天在他耳边叽叽喳喳了,萧景琰从未婚的靖王殿下,变成了未婚的东宫太子。
最重要的一件事是,头发还未干的东宫太子急急忙忙从密室冲了过来,站定后失神了片刻,梅长苏还没来得及开口请安,就听见萧景琰喊了一声:
“小殊。”
七月十四日夜间,蔺晨和梅长苏相对而坐。
“你甭想再给我拖了,明天,明天必须搬过去,没得商量。”
“你个没良心的,我和晏大夫这次为了你搭了多少财力物力人力,就差最后一步了,你别扭什么!”
“蔺晨,蔺少阁主!”
“那是东宫!我怎么好搬过去住!”
“你和晏大夫的意思我明白,我保证从明天开始天天往东宫跑,既尽了谋士之责,也能……”
多和自己的命定之人待在一起。
“哎呀,这么好的办法我怎么没想到呢,”蔺晨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假笑着用扇子拍了拍自己脑袋,“这样你就能第二次侍奉自己主君侍奉得累倒了,又是一段佳话啊。”
“蔺晨,你大爷的!!!”
“你大爷的梅长苏!你知道原定的明儿是什么日子么!是你的萧景琰的大婚之日!”
“要不是那个柳小姐遇到了自己的命定之人,你这辈子都没办法名正言顺地住进东宫了。”
“萧景琰脑子开窍了,你脑子怎么就进水了呢!?”
蔺晨恨铁不成钢地使劲敲了敲梅长苏的头,飞流可怜巴巴地躲在一旁看着自己的苏哥哥被坏人欺负。
“可景琰的命定之人不是我。”
梅长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出了这句话,曾经他贪恋在景琰身边的温暖,所以在苏家小姐待嫁的那两年里,他像个没事人般继续跟景琰形影不离,可后来呢?
梅岭一战,他失去了整个世界,从此热烈明亮的少年孑然一身踽踽行走在看不清前路的冰天雪地之中。他无数次想过这是不是上天给他的惩罚,惩罚他妄图篡改天命,将一个不属于他的命定之人据为已有。他从蔺晨口中听说在他昏迷的第二年,原定的靖王妃因病逝世,他的景琰终也成为了孤家寡人。
他害得景琰失去了挚爱之人,如今又怎能借着养病之名再次硬闯入他的世界?
“你怎么知道我的命定之人,不是你?”
梅长苏后来听甄平说蔺晨自觉从他房间里滚出去以后就跑到晏大夫那儿痛哭流涕大骂他没良心,最后还是吉婶用一碗粉子蛋安抚了他那颗饱受风霜的心灵。
七月十五日,梅长苏乖乖地搬进了东宫,萧景琰也不再两头跑了。
十一月上旬,梅长苏银袍软甲居于汗血宝马之上,白玉安静地贴在他的胸膛处,温热他的方寸之地,军旗在大风中猎猎作响,久违的热血豪情再度涌上心头,曾经失去的那个世界仿佛回到了他的身边。
“景琰,我会回来的。”
元佑七年春初,梅长苏随蒙大将军班师回朝。
远远地,他就望见少年主君孤傲地站在金陵城的城墙之上,就像当初送别少年将军一般,迎接着他的归来。
冰雪消融,日光正好。
从此,梅长苏的身子再也没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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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的命物篇都完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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